龙乡夜话2

陈集原孝义驯溪蛮

    在二千多年前（约公元前二百年左右），生活在西南二江的百越族原始部落开始接受中原的礼制文化，建立奴隶社会的土邦联盟，史称西瓯，开始有了文明的社会等级制度，部落首领称酋长。
    又过了七八百年，从东汉开始南迁的中原汉人陈法念等开始进入西南二江，深入到当地部落活动的地区，用孝义去开化当地蛮族，并与之婚配，受到当地土著的尊崇，被推举为地方酋长。
    陈法念是中原汉人，在当地属于庶族地主，在嫡庶之争中逐步失去权势，被迫带着财物和僮仆南迁，到了南方，凭着他的财产和关系，自然很快便取得一定的权势和地位，成为西南二江的最大豪族。陈法念未见出现于正史中，但地方志上均记称他为南北朝时梁朝驸马，新、石二州刺史，既为地方最高长官，又为地方酋长，其地位非同一般。其子佛智，因为追随依附陈霸先，南朝陈初被委派任南靖太守，后来历任罗州及西衡州刺史，赐封为安靖郡公。孙龙树仕唐，先后任泷州、南扶州、建州、万州、普州和南施州等六个州刺史，赐封为鄱阳县开国男。均声名显赫。
    陈集原是龙树之子，法念曾孙，更被武则天选入宫中，任左豹韬卫将军，虽是宫庭侍卫队里的一名小官，却有着冠军大将军的职级和上柱国和颖川郡开国公的最高名誉和头衔，就像今天的部队文工团演员可拥有相当军级的职衔和将级的军衔一样。虽然，这一切与武则天为了先稳定边疆地区而集中力量进行中央集权斗争的策略有关，但陈集原能挤身宫庭中，也与他个人的才干和能力有一定的关系。
    陈氏一门四世都与佛教有缘，法、佛智、龙树常见于佛教词汇中，陈集原精通佛学，他在武则天身边工作，更能理解武则天崇尚佛教的真正原因。他撰写的《龙龛道场铭并序》被刻录于龙龛岩洞壁中，至今石刻仍存，他用六朝骈体文将唐代岭南文化开发与佛教文化的大盛记述下来，文笔之优，堪与唐太宗撰写的《三藏圣教序》相比美。然而，陈集原的声望，不在于佛教而在于儒家的思想。
    陈朝亡，陈龙树逃往泷州西山，后转安州（今钦州）投靠宁猛力，请求宁猛力发兵回泷州，宁猛力借故多推托。直到宁猛力病逝后，陈龙树跟随宁长真归附唐朝，陈龙树归唐后，继承泷州刺史职。陈集原在父亲龙树得病后，即终日不食，到唐永徽年间，父亲去世时，陈集原呕血数升，将所有财产、田宅及僮仆30余人全部让给兄弟，自己在父亲墓地搭建茅庐守孝，隐居修行，穿素服，以石为枕，悲切之状使过路人为之感动，在当时文化尚落后的岭南地区是一件非常感人的大事。他的行为传至京城，被奉为孝道的典范，因而受到器重，到武则天当权时才再出来承袭泷州酋长。他的事迹后来被载入新、旧《唐书孝友传》中。
    唐代虽然也曾崇尚佛教，但佛教在当时仍为外来文化，而儒家文化才是传统文化，是立国的基根。在今天来说，陈集原的最大贡献是他撰写的《龙龛道场铭并序》（该铭序的内容是讲述当地佛教龙龛道场八十年的盛衰史），但当时使他名传天下的并不是佛教而是儒家的孝义。

陈行范称帝

    武则天时代战争动乱频仍，内部斗争不断，为了集中力量巩固中央集权，对岭南边陲地区采取较为宽松的优待的政策，使岭南地区局势较为安定。705年，唐中宗李显恢复了李氏皇朝，712年，唐玄宗即帝位，第三年改元开元，唐皇朝进入开元盛世时代，所推行的国策和制度与武则天时代有较大的变化，特别是对待岭南小数民族方面。
各朝代对岭南，特别对少数民族的政策都比较宽。汉代对岭南实行“毋赋税” 制度，规定：“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故俗治，毋赋税。”南朝对俚（僚）人征税没有“恒定法令” ，当地生产什么就征什么，到唐武德二年（619），规定岭南诸州税米，上户一石二斗，次户八斗，下户六斗，俚（僚）人征税为汉人之一半。
    开元后，岭南地区也采取与中原汉族地区一视同仁的赋税制度，原本为“轻徭薄赋”实行的“租庸调” 制度。每一男丁授田百亩，其中永业田20亩，口分田80亩，在这基础上实施“租庸调” 法，规定：每丁每年向国家输粟2石为租；输绢2丈，绵3两（或布2丈4尺，麻3斤）为调；服徭役20日为正役，不役者每日纳绢3尺（或布3尺6寸）为庸，若因事增加派役则以增日数减抵除租、调，旬五日免其调，三旬则租调俱免。
    后来由于土地兼并日益发展，农民已不堪重负，原因是多年丁口未改，而田亩移换，贫富升降，已非同往日，甚至一些戍边死亡者也不除籍，地方政府把虚挂丁户的租庸调均摊到没有逃亡的贫苦农民身上，迫使更多人逃亡。在岭南小数民族地区，从减免赋税到赋役加重，在租庸调外又增加青苗税、地头税、户税等附加税等，以补贴百官薪俸。
岭南本蛮夷化外之地，整条珠江均为僚（官府蔑称为獠）人聚居地，由当地官府和酋长共同管理，开元年间，在当地僚人首领带领下，发生了多起大规模的反唐战争。但在唐王朝的军队征剿之下，这些由僚人发动的反叛战争很快便被镇压下去，对盛唐的影响甚微，而对岭南而言，其影响非常大，岭南的民族构成为之改变，原岭南地区无处不有僚，僚人被迫往西南迁徙，西南二江东至番禺，僚人几乎绝迹。
    最早反叛的是安南梅叔鸾（梅玄成），于今越南河静省石河县率32州之众反叛，建立梅朝，联合邻国占婆（越南中部）、真腊（扶南属国，在柬埔寨）反唐。当时安南北部属唐，仅一年，于开元十年（722年）便被剿灭，梅谥号黑帝。
唐玄宗以岭南人治岭南人办法，派宦官（太监）杨思勖率军队取道东汉伏波将军马援故道，奇兵突袭，很快便取得胜利。杨思勖是罗州石城（今广东廉江市）人，原本姓苏，被杨姓宦官收养，改姓杨，曾跟随唐玄宗平定了宫廷政变，升至左监门卫将军，曾多次出征岭南，屡立战功，是唐玄宗的得力助手，专管征伐的事，所得到的宠信与高力士非常相似。
开元十二年（724年），湖南武陵五溪蛮覃行璋反唐，五溪指以怀化为中心地带，包括湘、黔、渝、鄂等省周边地区近30多个县市，有31个小数民族，是历史上南方最重要的少数民族聚居地。
    开元十四年（726年），邕州（今南宁市邕宁县北封陵峒）梁大海率领宾州（今广西宾阳县）、横州（今广西横县）僚人造反。
    以上的反唐队伍的规模相对较小，很快便被杨思勖率唐朝大军剿灭了。
开元十六年（728年），岭南发生了岭南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反唐战争。泷州刺史陈行范率领僚人反唐，得到春州（今阳春）、广州等地的僚人响应，范围遍及西江及以南地区，陈行范在泷州（今罗定市）称帝，广州冯璘称南越王，何游鲁称定国大将军，很快便攻陷四十余座城。唐玄宗派杨思勖率领永州（今湖南零陵区）、道州（今湖南道县西）、连州（今广东连县）兵及淮南道（淮河以南，长江以北之地，治今江苏杨州市）的弓弩手共十万人进军岭南征剿，在泷州擒获何游鲁和冯璘斩杀，陈行范逃入云际盘辽二峒，在罗平经古榄有泗盆，再深入就是连州云致，云际盘辽二峒可能就是指这一带地方。罗定州县旧志据旧唐书载：杨思勖尽遣官兵深入围剿，最后生擒陈行范斩之，并斩杀反叛者达六万人，缴获口马金玉巨万。关于这一役，杀六万余人，有史学家质疑此数字不准确，其理由有两个，一为历代战争，为报邀功，总要夸大数字；二为当时岭南人稀，罗定州人口不到六万。据现存的甘肃敦煌石室藏唐玄宗天宝年间（742—755）的《郡县公廨本钱簿》载：泷州开阳郡下辖永宁县（即建水，簿误为达水）乡数二，安南县乡数二，开阳县乡数二，正义县乡数一，合为四县七乡，按正制应有87500家，但据唐书地理志载：唐泷州领县四，共3627户，其数目相差甚远。然而，隋唐岭南地区多为僚人，分为“山僚” 和“峒僚” ，很多山僚不入户籍是可能的，唐的泷州在西南二江中人口最为“稠密” 这是事实，唐武周年间，泷州曾经雄起，成为岭南的一个政治、经济、文化较发达的重要地区，加上陈行范称帝反唐，很多僚人都投奔而来，包括广州的冯璘和何游鲁等，声势浩大，拥数万之众不为奇，如果是一万几千人作反，杨思勖也不用征集江南十万精兵前来。这一场战争尤为惨烈，到宋代，据《太平寰宇记》载：开元时泷州共有714户。显然是这场战事留下的结果。
    据史料记载，杨思勖这个人虽然作战非常勇猛，不过性比较凶狠，对待俘虏十分残忍，甚至不近人性，俘虏被他生剥面皮或削去头皮，惨不忍睹，但他的凶残却使敌望而生畏，故他在泷州大肆杀戮，应该属实。
    关于陈行范的身份，地方志均记为地方酋长，僚人首领，《广东通志》记他为泷州刺史。自南朝以来，西南二江及南部出现了高凉冯冼氏、泷州陈氏、钦州宁氏等靠门大族。陈行范地位显赫，如果不是出身豪门大族，就不能充当地方酋长，号令四方，据此，他应为西南二江陈氏族人，但后来编写的泷州陈氏族谱中并未记录，从南朝梁始到唐开元年间，陈氏族谱中只记载陈法念、陈佛智、陈龙树、陈集原、陈仁谦五代，此后陈氏退出泷州，直到明朝才重新补入，并以兴濂为始祖，中间世系附靠于陈霸先之后，作为重要的历史人物怎么在族谱中找不到，同时期出现在龙龛岩石刻中的永宁县（属泷州辖县治所在今罗定附城、围底一带）县令陈普光和他的几个儿子同样也未见记于泷州陈氏族谱中。显然，陈行范称帝事件的失败，对泷州陈氏是一个致命打击，泷州陈氏因此而退出历史舞台。
    陈行范称帝事件，是盛唐时期发生的一次重大事件，对岭南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历史转折，自此之后，岭南的经济结构、民族结构和人口结构都发生重大变化，僚人从始在珠江流域消失，往西的僚人发展为西原部人，宋改称为广源部人，明改称为僮（后改为壮），西南二江的人口减少、土地荒芜、经济倒退，政治重心往东转移，直至元明时期，地方经济发展缓慢，就商业发展前途而言：“土官不如流官，后改流不如先改流（唐宋以来对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实行羁縻制度，委任少数民族首领以世袭的方式统治其地区，到了清雍正时期，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废除世袭的土司，改用流官，史称“改土归流。”），桂西不如桂中，桂中不如桂东，桂东不如广东” 。清末，引发了罗定行商走广西，此是后话。

初唐诗人宋之问被贬泷州

    宋之问（生卒年不详）字延清，一少连，汉族，汾州（今山西汾阳市）人。一说虢州弘农（现在的河南灵宝县）人。初唐时期的一名诗人。
    宋之问并无显赫的门第家世。父亲宋令文多才多艺，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书法也好，又有非凡武功，世称三绝。在父亲的影响下，宋之问和弟弟宋之悌，宋之逊自幼勤奋好学，各得父之一绝；宋之悌骁勇过人，宋之逊精于草隶，宋之问则工专文词，成当时佳话美谈。上元二年（675年），长得身材高昂、仪表堂堂的宋之问进士及第，登临“龙门”，踏上了仕进正途。
诗歌自魏晋后，格律屡变，曹操父子善四言古风，形式较为自由。至唐，沈约、庾信，注重诗的音韵平仄和对仗，宋之问和沈佺期，在创作实践中使六朝以来的格律诗的法则更趋细密，使五言律诗的体制更臻完善，并创造了七言律诗的新体。成为律诗体裁的奠基人，学者们都推崇他俩，称之为“沈宋”。
    宋之问春风得意之日，正是武则天皇后实握朝政之时。武后承继 “贞观之治”，励精图治，选拔人才，不拘一格，宋之问以才名与杨炯被安排执掌宫庭文学馆，不久，外派洛州（今河南洛阳市东北）参军（参谋军务，唐代设置官职）。永隆二年（681年），又与杨炯同入崇文馆充学士。天授元年（690年）秋，武后称帝，改国号为周，敕召宋之问与杨炯入阁。15年间，宋之问很快由从九品殿中内教跻身五品学士，为世人钦慕。唐朝学士之职，担任天子文学言语顾问，出入侍从，待遇甚高，尤得皇帝宠爱。家世低微的宋之问因此更是感恩耀荣，自视诗文为得到秩（官职）与禄（薪俸）的捷径与保障。 
    宋之问他在《奉敕从太平公主游九龙潭寻宴安平王别序》中说：“下官少怀微尚，早事灵丘，践畴昔之桃源，留不能去；攀君王之桂树，情可何之。”典型地表白了他的这种心态
武则天游洛阳龙门石窟，一时兴致，命随从官员每人赋诗一首助兴，左史东方虬很快就做好了，武则天将锦袍赐以他。稍后，宋之问将他的《龙门应制》诗奉上来，武后读后，认为文理兼美，大加赞赏，于是，将赐给东方虬的锦袍要回来转赐给他。有一次，中宗在正月晦日（正月最后一天，古人十分重视，经常会在这一天聚会饮宴）在昆明池饮酒赋诗，命羣臣应制（下诏写诗文助兴）赋诗，收到的诗歌百馀篇。于是，在殿前搭建彩牌楼，要上官昭容从中挑选一篇，将诗谱成御制曲，群臣全都集中在牌楼下。一会儿，被淘汰诗稿的纸如飞似地送出来，各人自认取回，惟有沈、宋二人诗未见高下。又过了一会儿，一纸送出来，大家争相取来观看，是沈佺期的诗，评语曰：“二诗工力悉敌，惟沈诗落句云‘微臣凋朽质，羞观豫章材’，词气已竭。不如宋云‘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犹健举也”。 宋之问诗夺冠，沈佺期亦叹服。

    武后雅好文词乐章，提倡靡丽颂德诗风，正为宋之问这时的创作方向，宋之问巧思文华取幸，对他的声名和地位都有很大的影响。武周时期，宋之问不仅扈从武后朝会游豫，而且奉承武后近幸的媚臣外戚宴乐优游，自感“志事仅得，形骸两忘。”这样的追求和生活使他逐渐沉溺和堕落，并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了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的政治漩涡中。
    宋之问在武后晚年先后转任尚书监丞、左奉宸内供奉，武后媚臣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雅爱其才”，召他与好友杜审言、阎朝隐、沈佺期、王无竞、尹元凯及李适、富嘉谟、刘允济等文士准备编修诗集。宋之问与阎士隐等多代笔替二张写诗并篇入集中，倾心媚附。书成后，于长安二年（ 703年）宋之问升迁司礼主簿。神龙元年（ 705年）正月，宰相张柬之与太子典膳郎王同皎等逼武后退位，诛杀二张，迎立唐中宗，宋之问与杜审言等友皆遭贬谪。宋之问贬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当时岭南为流放之地，称为蛮荒，诸事艰难，宋之问常常思慕昔日的生活与荣耀，第二年春天便偷偷逃返洛阳，藏匿于友人张仲之家中，他得知张仲之与王同皎等谋诛宰相武三思（时张柬之被贬），于是使人告密，用此下三烂的做法获得赦免，并擢任鸿胪主簿，令天下人都讨厌他。景龙元年（ 707年）七月，太子杀武三思父子后死事，宋之问上表歌颂武氏父子功德，请造唐中宗神武颂碑，重新获得赏识，于次年迁考功员外郎，并与杜审言、武平一、沈佺期、阎朝隐等首选修文馆直学士。其时朝廷朋党争立，由于他倾附安乐公主，遭太平公主忌恨，进言中宗，于景龙三年（ 7O9年）将他下迁越州（今浙江绍兴市）长史。期间，游遍剡溪山，置酒赋诗，写下不少好诗句流布京师，人人争相传颂。到了景云元年（710），睿宗即位，认为他依附张易之，投靠武三思，屡不悔改，便将他流放到钦州（今广西钦州）。《旧唐书》说：“先天中，赐死于徙所。”而《新唐书》则说：“赐死桂州。”
作为文人，宋之问也因其低劣的人品而遭人唾弃，不仅表现在其对待政治趋炎附势的态度上，也表现在一桩广为流传的命案上。自古凡是文人都爱好文字，一日宋之问见其外甥刘希夷的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颇有妙处，便想占为己有，刘希夷不从，宋之问于是用装满土的袋子将刘希夷压死，历史上被称作“因诗杀人”。
    宋之问在世时与沈佺期齐名，其诗多为应制之作，内容比较贫乏，但是流放途中作的一些诗有较充实的内容，在艺术形式上，宋之问的诗以属对精密、音韵协调见长，大多词采绮丽，对仗工整，对律诗体制的定型颇有影响。
    《度大庾岭》诗，是神龙元年（705）春宋之问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途经大庾岭时所作，诗中真实生动地叙述了过岭的情景，凄楚悲凉，真挚感人。起句“度岭方辞国”，扣题直叙，说明诗人已经来到“华夷”分界的梅岭之巅，将要走出中原，辞别故国了，一个“方”字把“度岭” 和“辞国”联系在一起，顿然使人产生一种摇曳心旌的感觉，使文势陡率而高远。对句“停轺一望家”，诗人停下长途跋涉的驿车，在中原与“夷国”的边界驻足远望家乡的方向，至此，一个失魂落魄的遭贬谪的宦游人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了。这“一望”的“一”字，也甚为传神，传达出诗人去国怀乡的深沉感情。
    颔联“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紧承首联中的“望”字而来，诗人遥望乡关，只见鸟儿飞翔，花儿开放。诗人眼中的鸟儿是“南翥”，花儿是“北枝”，因此触动了北人南迁的情思，他的魂魄和思绪都随着那向南飞翔的故乡之鸟而去了，那岭北绽放的梅花却多情地向他频送春光。此景此情，使他黯然神伤。这联诗写得情景交融，将诗人魂断庾岭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颈联“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上句写山雨欲停未停，天空已放出些许晴光。下句是描绘江中云影即将变作彩霞的霎那间，诗人描写景色的渐变，衬托自己心情的变化的美丽景色。“初含”、“欲变”等字眼，赋予云雨以灵性。写云，不直接表现天空的云，而是描绘江中的倒影。可见山雨是蒙蒙细雨。这样写可以一箭双雕，将山的空明、水的澄澈同时生动地表现出来了。诗人在《早发大庾岭》诗里写道：“晨跻大庾险，驿鞍驰复息。雾露昼未开，浩途不可测。…兄弟远沦居，妻子成异域。羽翮伤已毁，童幼怜未识。踌躇恋北顾，亭午晞霁色。春暖阴梅花，瘴回阳鸟翼。”由此可知，《度大庾岭》是《早发大庾岭》的续篇。这首诗中写的“山雨初含霁”，大约是在中午或午后；“江云欲变霞。”可能是在下午或傍晚。
    宋之问在泷州时写下《过蛮峒》和《入泷州江》诗两首。《过蛮峒》是一首五言律诗，过去有人认为该诗是宋之问被贬泷州经过古蓬峒（今郁南县古蓬村）时写，但从诗的内容看，诗人描述的是古泷州的乡村生活情景，是一幅宜居生态村的世外桃源风情画，并未有悲凉哀伤的感觉，不一定就是古蓬村的即兴诗。“峒” 是岭南僚人聚居的地方，首句“越岭千重合，蛮溪十里斜” 。“峒” 是特有的地理环境。岭南虽为丘陵山地，山并不陡峭，而是用岭（山脊）重重叠叠将山连在一起，山间一条水溪冲涮形成坡地，便形成一个个、一条条的“峒” ，山溪较为短小，所以不会有“河水天上来”的气势，只有“蛮溪十里斜” 的感觉，岭南曾被称为蛮荒之地，僚人生活其间，故溪峒又称之为蛮峒。
    颔联“竹迷樵子径，萍匝钓人家” 将土人闲逸的生活情景作了生动的刻画。这里既无中原的繁华，也不像江南江北的秋山春水山居景色，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祥瑞吉庆之地。竹子产南方，是乡村必不可少的物种，有长寿竹和观赏竹等，后人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之说法。弯弯曲曲的山路（樵夫走的山径），路边长满竹丛（竹子多丛生），走进去如入迷宫，这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呀！（南海观世音菩萨居住的地方为紫竹林）。再看，浮萍也是吉祥物，古人将萍实（浮萍的果实）视为祥瑞。浮萍在乡村周围环绕一周，不会是河溪，应该是水塘，唐代，新（新兴）、泷（罗定）二州率先实行在新开的荒田上放养鲩鱼，几年后将荒田改造为熟田，这种渔稻共作，比一般的打鱼人家生活稳定得多了。
    颈联“林暗交枫叶，园香复橘花” 更写出了村居的特色。这里树林茂密，绿树相映，一片生机，僚人的居屋四周种满果树，围成一个小院，他们就生活在在鲜花盛开的果园里。北方人将柑橙称为橘，有密柚、柑、桔、橙等很多品种，果树多在谷雨后开满白色的花，在授粉完成后花萼结出小果时，花瓣便会掉落地下，地上铺上一层落花，像下雪一般，还飘逸散发着香气呢。末句“谁怜在荒外？孤赏足云霞”有两种不同的解释。有人从字面解为“谁人可怜我孤清清一个人，在荒野高处，脚下踩着云彩，去观赏这里乡村的景色呢？”也有人解释为“谁也想不到，岭南这片荒野之地，有这么多的高大可观赏乔木，拔地而起呢？”“孤赏树” 一般指可独立成为景观，供人观赏的高大树木，岭南常见有银杏、榕树、木患子、乌桕、枫香、乌榄、红豆、木棉、桄榔等，有些高插入云，（郭沫若游广西曾写下“桄榔拔地入云霞”句）。
    从这首诗看，诗人所看到的岭南泷州地，没半点悲凉的感觉。但诗人并不想过隐居的生活，老想着昔日京城的生活与虚荣，惭惭对被贬地的厌烦，在其后写的《入泷州江》一诗中，便是不一样的泷州。“孤舟泛盈盈，江流日纵横。夜杂蛟螭寝，晨披瘴疠行。潭蒸水沫起，山热火云生。猿躩时能啸，鸢飞莫敢鸣。海穷南徼尽，乡远北魂惊。泣向文身国，悲看凿齿氓。地偏多育蛊，风恶好相鲸。”诗人独自一个人，对着江流自叹艰难。夜里蚊叮虫咬不能入眠，早上在传染病流行威胁的瘴疬之地穿行，中午的皓热天气受不了，在一个猿猴不敢乱蹦乱跳，飞鸟也不敢作声的荒野之中，在一个天涯海角的南方边陲之地，自已离乡别井远离中原，害怕得心惊肉跳，每天面对文身凿齿的土人，这些人崇尚巫术，常常整蛊造怪，而且民风强悍，常常为争夺地盘而火拼，太可怕了。他待不下去了，于是偷偷逃离泷州，北返洛阳。他在泷州留下的两首诗，最早让世人得以认识罗定初唐的概况，是非常难得的史料。
 

羊年罗定话羊
 

    今年农历是羊年，我国各地流传各种羊的传说故事，举办各种欢庆羊年的活动，罗定也不例外。
    经过十多年的考古发掘，罗定博物馆藏品中有大量的古脊椎动物化石中，以偶蹄类动物的数量最多。奇、偶蹄类动物以动物蹄的脚趾单、双数划分，偶蹄类动多为食草动物，杂食的有猪；主食有反刍功能的有牛、羊、鹿等。几乎所有的人类文明里都有偶蹄动物的存在，人类最早驯化的家畗里就有偶蹄动物，偶蹄动物构成了人类畜牧业和农业的重要成分。
甲骨文中，羊大为美。罗定出土的巨羊牙齿化石，大小与水牛牙齿化石差不多，可以想像，巨羊的体型有水牛大，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羊，三千多年前在东南亚一带还可找到，现在仅有化石遗存。
    古代罗定盆地的北缘多坡地，水草丰盛，野牛、羚羊、水鹿等繁殖甚多，我们从地名里仍可找到它们的足迹。在罗定最大姓氏陈姓族谱中，常常提到羊禄埠，一处在德庆，一处在罗定。罗定羊禄埠在今南区小学一带，旧称羊鹿步，是个羊、鹿出没的地方。在罗定旧志中，称元朝大德八年，泷水知县陈泽将县治从船步迁到建水乡羊禄埠（阮通志称羊禄坪）。陈氏族谱记明初陈氏从福建返回罗定时也踏足羊禄埠，显然，元末明初该地仍有众多羊、鹿出没。羊和鹿虽同目而不同科，但在同一环境下生活相处，十分和谐，最近，云南野生动物园官网还发布一段羊和鹿相爱而交配的新闻视频。
    最近，入选广东省传统村落的素龙凤西凤阳村，俗名为羊塘头村，与羊亦有关联，羊塘头村盛产塘藕，而羊与莲藕都是民间视为吉祥物，羊寓意吉利、祥瑞，常以吉羊、三羊开泰见于雕塑、绘画和剪纸；莲藕有路路通，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的寓意。有用九孔莲藕寓意“三多九如” 即为“多寿、多福、多子孙；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日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栢之茂”。
围底的杨村、素龙的杨桥村，今村民都不姓杨，而村的得名，是否也与羊有关，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探讨。
    罗定人统称羊为“羊咩”， 因为小羊叫声咩咩。在罗定的几个姓氏大族，陈姓、刘姓、黄姓等的族谱中都有一个有关“芈氏太祖婆” 的记述，这不仅仅是巧合，这正好说明了入籍罗定较早的居民（汉移民）曾与当地土著居民相婚配，这里早期的土著居民，曾经与羊的关系非常密切，或者说，这里土著的居民是一个养羊的民族，一个以羊为姓氏的民族。这些材料都记入《罗定春秋》一书中。
    罗定民间还流传着陈璘赶羊石的传说故事。陈璘是明代一位将军，传说中说他是个能鞭山赶石的神仙。罗定新开州时，要建州城，要修水利，解决罗定州军民的生活与农田用水问题，决定要在山里将一批石村运回州城。他利用夜色，将石头变成一群羊往罗定州城赶去，快到天亮时，陈璘在路上遇见一个鸭仔妹，便问：“姑娘仔，你看见一群羊在这里经过吗？”哪知这个鸭仔妹是桃花女化身，她随囗说：“羊我不看见，石头倒有一群。”被她点破，那些“羊” 立刻变还石头。至今在金鸡石龙公路一侧和苹塘、围底交界的神仙山脚下，还可看见一群像羊群似的石头。
    更有趣的是，在素龙、围底一带流传一个亻能古话的顺口溜：“大老爷养羊，二老爷下秧，大老爷的羊吃了二老爷的秧，二老爷打死大老爷的羊，大老爷要二老爷赔羊，二老爷要大老爷赔秧”。 语言学家对此更感兴趣。  

初唐诗人宋之问被贬泷州时所看到的罗定古代宜居村落

今年两会期间，文化界的代表，作家冯骥才再次提出保护古村落的议题。罗定的古村落不少，但在现代化进程中，古村落的乡村风貌也逐渐消失，我市曾经为几百个乡村编写过村史，也未有落实，有必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宋之问是初唐时期的一名诗人，多才多艺，在世时与沈佺期齐名，诗以属对精密、音韵协调见长，大多词采绮丽，对仗工整，对律诗体制的定型颇有影响。
宋之问曾被贬岭南泷州（今罗定），因为篇幅所限，我们不讨论宋之问的为人，他被贬岭南的原因和过程，和对他诗歌的评价。仅从他到泷州时所写的一首诗中去想像古代罗定宜居村落的概况：
宋之问在泷州时写下《过蛮峒》和《入泷州江》诗两首。其中的《过蛮峒》是一首五言律诗，过去有人认为该诗是宋之问被贬泷州经过古蓬峒（今郁南县古蓬村）时写，但从诗的内容看，诗人描述的是古泷州的乡村生活情景，是一幅宜居生态村的世外桃源风情画，并未有悲凉哀伤的感觉，不一定就是古蓬村的即兴诗，而是进入当时泷州后的观感。“峒” 是指岭南僚人聚居的地方，指当时泷州的古村落。
诗的首句“越岭千重合，蛮溪十里斜” 。“峒” 又是特有的地理环境。岭南虽为丘陵山地，山并不陡峭，而是用“岭”（较平的山脊）重重叠叠将山连在一起，山间一条条水溪冲涮成坡地，便形成一个个、一条条的“峒” ，山溪较为短小，所以不会有“河水天上来”的气势，只有“蛮溪十里斜” 的感觉，岭南曾被称为蛮荒之地，僚人生活其间，故溪峒又称之为蛮峒。
颔联“竹迷樵子径，萍匝钓人家” 将土人闲逸的生活情景作了生动的刻画。这里既无中原的繁华，也不像江南江北的秋山春水山居景色，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祥瑞吉庆之地。竹子产南方，是乡村必不可少的物种，有长寿竹和观赏竹等，后人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之说法。弯弯曲曲的山路（樵夫走的山径），路边长满竹丛（竹子多丛生），走进去如入迷宫，这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呀！（南海观世音菩萨居住的地方为紫竹林）。再看，浮萍也是吉祥物，古人将萍实（浮萍的果实）视为祥瑞。浮萍在乡村周围环绕一周，不会是河溪，应该是水塘，唐代，新（新兴）、泷（罗定）二州率先实行在新开的荒田上放养鲩鱼，几年后将荒田改造为熟田，这种渔稻共作，比一般的打鱼人家生活稳定得多了，当时这种乡村，实不多见。
颈联“林暗交枫叶，园香复橘花” 更写出了村居的特色。这里树林茂密，绿树相映，一片生机，僚人的居屋四周种满果树，围成一个小院，他们就生活在在鲜花盛开的果园里。北方人将柑橙称为橘，有密柚、柑、桔、橙等很多品种，果树多在谷雨后开满白色的花，在授粉完成后花萼结出小果时，花瓣便会掉落地下，地上铺上一层落花，像下雪一般，还飘逸散发着香气呢。
末句“谁怜在荒外？孤赏足云霞”有两种不同的解释。有人从字面解为“谁人可怜我孤清清一个人，在荒野高处，脚下踩着云彩，去观赏这里乡村的景色呢？”也有人解释为“谁也想不到，岭南这片荒野之地，有这么多的高大可观赏乔木，拔地而起呢？”古人称的 “孤赏树” ，一般指可独立成为景观，供人观赏的高大树木，岭南常见有银杏、榕树、木患子、乌桕、枫香、乌榄、红豆、木棉、桄榔等，有些高插入云，成为乡村一景，（郭沫若游广西时就曾写下“桄榔拔地入云霞”句）。
从这首诗看，诗人所看到的岭南泷州地，没半点悲凉的感觉，而是一个美丽的宜居村落，是神仙居住的隐居地。但诗人并不想过隐居的生活，老想着昔日京城的生活与虚荣，惭惭对被贬地的厌烦，在其后写的《入泷州江》一诗中，便是不一样的泷州。       

（陈大远）